如何守正创新出精品

2020年10月30日 07:15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主持人:张鹏禹 胡雪慧

  嘉宾:(按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序)

  东 西 广西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长篇小说《耳光响亮》《篡改的命》等,曾获鲁迅文学奖

  范 稳 云南作协主席,著有《水乳大地》《悲悯大地》等作品15部。

  范小青 江苏作协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桂香街》,中短篇小说《碎片》《角色》等

  付秀莹 《中国作家》副主编,著有长篇小说《陌上》《他乡》,小说集《爱情到处流传》《朱颜记》等。

  石一枫 著有长篇小说《红旗下的果儿》《心灵外史》《借命而生》等,曾获鲁迅文学奖

  弋 舟 著有长篇小说《跛足之年》《蝌蚪》等,曾获鲁迅文学奖

  张 楚 著有小说集《中年妇女恋爱史》《七根孔雀羽毛》等,曾获鲁迅文学奖

  现实主义不仅是一种创作手法,也是作家认识世界、观察时代、理解生活的一种方式,同时体现出作家表现真实、介入现实、寄寓理想的精神品格。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如何推陈出新?本报记者特约请范小青、范稳、弋舟等7位作家,就现实主义及文学创新等话题展开讨论。

  问:近年来,文学创作涌现出现实主义热潮。相比以往,当下的现实主义创作呈现哪些新特点?

  付秀莹:作家更关注时代主题,脱贫攻坚、美丽乡村建设、新乡土题材以及教育、医疗、生态环保题材和目前的人民战疫题材等,都与时代生活发生着更直接、更密切的血肉关联。现实主义创作更加及物,更富有现实质感和丰富性。

  弋舟:现实主义从未退潮,它始终是文学现场的主潮。其他文学潮流的潮涨潮落,都是基于现实主义宽阔河面之上的风景。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发生的变化是因为“现实”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当作家书写新场景时,内在的精神世界与思想资源也发生着新变。何为现实?如何主义?与现实同步的作家们正进行着诸多深刻的思考。

  问:现实主义的概念十分广阔、复杂,您在创作实践中,如何理解“现实”?深入生活对于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意义在哪里?

  范稳:我一直认为,现实生活的素材就摆在那里,创作内容对谁来说都是平等的,最重要的是怎么去发现。我生活、工作在一个多民族省份——云南,有25个少数民族。对我来说,每接触到一个少数民族,我都觉得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同民族蕴含的历史文化、人文风情都是一种现实,深入开掘这种现实对我的写作尤为重要。

  弋舟:“现实”绝非孤立的“此刻”。当我们理解现实主义时,实际上是默认了一种历史性、整体性把握眼前世界的目光。我们需要不断调整这种目光来赋予创作生命力,比如赋予小说不同的时间观,营造出独特的文学性。我用中国的天干地支纪年法给我的小说集《庚子故事集》命名时,意在将顽固的西方时间观念逐渐调整成中国人的时间观,这触发了我处理现实的新灵感。

  东西:我感觉“盲人摸象”有时候也不是一个贬义词,它就是事实。在信息爆炸的今天,“把握现实”对作家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一个作家如果能把你“摸”到的那部分写好了、写透了,就是一种成功。

  范小青:我的长篇小说《桂香街》中的人物虽然是虚构的,但生活中的居委会干部时常在我眼前和脑海中冒出来,她们的付出、委屈,甚至眼泪,推动着我的写作。因此,虽然这次创作是确定主题后去采访、创作,但我的写作状态始终是顺畅的、跃动的。这就是真实火热的生活对于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意义。

  问:现实主义文学从起源到现在,历经几百年发展,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到今天它为什么依然重要?

  弋舟:找寻自己以及自己在世界与时间中的坐标,是人永恒的冲动。而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能够最大程度地将这种冲动兑现为有效的理解力,有利于让人以一种非割裂的、不狭隘的立场来判断自身。

  张楚: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文学。“现实”总是跟时代精神紧密相连,时代精神必然是一个作家无意识层面的精神资源。今天,文学作品在自己的逻辑范围内讲述故事时,其实也在讲述时代和时代精神的横切面。面对时代的复杂症候与模糊形态,作家可能都感受不到自己是在探索未来之路,但创作的过程却蕴藏着作家对社会的期盼与构想。

  付秀莹:现实主义的重要性在于,它对现实社会和时代生活的表达和反应最切近、最直接、最真实,从而也最有效、最有力。现实主义的广阔道路需要我们不断去探索去开拓。

  问:现实主义不仅具有世界观的意义,也是一种方法论。提高当前现实主义文学创作水平,需要进行哪些表现方法的创新?

  东西:现实主义创作的创新离不开“技术含量”的提升。“技术”不是贬义词,真正的读者还是喜欢有技术含量的小说,照搬生活的流水账式写作不行。“有技术”是对一个作家的表扬。

  石一枫:我的小说形式比较单一,都是一条线从头讲到尾。但欣慰的是,我的发力点是在细部语言与人物塑造。小说不能那么没劲,需要让读者感受到阅读快感和信息量。尽量让读者阅读成本低一点,意外收获多一点。读者阅读越容易,作家费的劲就越大。我希望做到的效果是,小说形式是由小说人物的内在动力决定的,是故事间骨肉相连形成的关系,而不是作家根据兴趣爱好或“为了形式而形式”所发明创造的东西。

  问:今天的现实主义文学创作如何从中国古典文学和世界文学中汲取经验?

  范稳:文学创作不能照搬,要内化为我,现实主义写作也要如此。同时,中国的民间神话传说、神话故事、宗教故事极具艺术张力,很能拓展作家的想象力。在我生活的云南,藏族文化为我的创作提供了无穷的可资借鉴的资源。

  张楚:除了向优秀的外国作家学习创作技法,我们还应该学习他们的写作热情和创新精神。我很佩服加拿大作家阿特伍德,她80多岁还在写作,而且语感极其丰沛,完全没有枯竭感。我们青年作家更要有勇敢探索的精神。

  付秀莹:身处巨大的传统之中,我们自身就构成了传统的一部分。中国文学传统对作家的浸润和滋养是潜移默化的,也是惊人的。我当初写《陌上》时,借鉴了《史记》中列传的叙事手法,因此有评论家称之为“当下中国乡村世界的精神列传”。《他乡》采用了多声部合奏的叙事结构,各部之间构成对话、补充、对峙、争辩甚至颠覆的关系,获得了众声喧哗的表达效果,这是源于世界文学经验的熏染。我们要不断向着固有的审美边界挺进和突破。

  问:中国文学在从高原走向高峰的过程中,应该如何开掘、深描、表现广阔无边的现实经验,提高现实主义文学的创作水平?

  石一枫:我们的现实经验是广阔无边的。应当注意的是,作家不能只写出“现实是什么样子”,还要思考“现实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现实应该是什么样子”,这是我们需要解决的一个宏观问题。雨果的《悲惨世界》为我们提供了范例,他不仅表现了世界“惨”的一面,最了不起的是,雨果明白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东西:作品的构思需要作家的精神探索,精神探索来自于生活和感悟,来自于对现实的理解,最后又反作用于现实。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创新,不能盲目随大溜儿,要追随发自内心的精神需求,找到一种最合适、最贴切的形式,把作家自身的精神探索表达出来。

  范小青:现实经验的开掘,需要写作者不断调整自己与生活的关系——既要扎得深,又要飞得高。只有扎得深,才能从现实生活中获取最鲜活、最生动的原材料;同时,写作者还要站得高、看得远,要有前瞻性,要透过表象看到真相,通过思考发现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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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魏金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