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创编理念到主题内涵的薪火相传,以及对现实题材创作的孜孜以求,形成了别具一格、自成一派的中国芭蕾,在培根铸魂、明德扬善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运用芭蕾语汇讲述中国故事,诠释民族精神、中国气派,中国芭蕾正以更自信的姿态出现在国际舞台、世界目光中,优雅而唯美地走入观众的心
芭蕾,是“足尖舞”,更是“舞剧艺术”。经过几代人耕耘,中国芭蕾已进入世界一流方阵,中国演员在国际上频频摘金夺银,作品呈现出中国芭蕾独有的艺术风格,得到国际认可和赞誉。
中国芭蕾仅有60余年历史,但已逐渐形成芭蕾的“中国学派”。第一部奠定中国风格芭蕾的舞剧作品,是在新中国成立15周年之际面世的《红色娘子军》。这部充满现实主义精神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因其精湛的艺术表现而成为经典。
创造独具中国韵味的芭蕾语汇
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创排,借助了当年同名电影产生的影响力。梁信的剧本、谢晋的导演艺术以及祝希娟、王心刚、陈强等表演艺术家塑造的鲜明的人物形象,为芭蕾舞剧提供了创造基础。
1964年,《红色娘子军》在北京天桥剧场首演。半个多世纪以来,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排演的薪火相传,迄今为止6代“琼花”及演员们的精彩表现,让这部中国芭蕾经典深入人心。
从最初的创编者到后来的表演者,他们都深刻认识到,表现《红色娘子军》这样的革命历史题材,必须要走芭蕾舞本土化、民族化的道路。剧目的创演,是不断向生活学习、向人民群众学习的过程。创作者从作品内容和人物出发,运用芭蕾原有的特点和技术,将它与中国的民族民间舞相结合,创编新的动作语汇。在保持芭蕾收紧、挺拔、外开性等特点的基础上,提炼现实生活中丰富的造型动作,融入劳动人民健康开朗、意气风发的情感,创造出独具中国韵味的芭蕾语汇,为芭蕾“中国学派”的形成奠定了坚实基础。
可以说,《红色娘子军》创新了叙事风格。运用芭蕾特有的形式手段,表现中国人民特有的生活和情感世界,逐渐成为中国芭蕾一脉相承的创作共识。
为了排演好这部红色经典,中央芭蕾舞团一代代舞者在娴熟掌握芭蕾技术的基础上,也在继承发扬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传统。他们不仅要掌握生活动作的外部形态及其内在依据,更要重温革命历史、追寻红色足迹,以准确表现人物的思想情感。舞者们既通过排演理解了如何用芭蕾讲好中国故事,也接受着革命精神的熏陶和洗礼。塑造角色的同时,也在塑造自己。正如中央芭蕾舞团团长、第三代琼花扮演者冯英所言:“中央芭蕾舞团4000多场的演绎中,先后培育了30多位‘琼花’和20多位‘洪常青’。在‘娘子军连’旗帜的感召下,新一代‘娘子军’们将继续成长!”
开拓革命历史题材的表现空间
运用芭蕾舞的形式和手段,表现革命历史题材,已逐渐形成一种文化现象和创作自觉。辽宁芭蕾舞团创演的《八女投江》、上海芭蕾舞团创演的《闪闪的红星》、中央芭蕾舞团创演的《沂蒙》和广州芭蕾舞团创演的《浩然铁军》,都体现出《红色娘子军》创编理念的薪火相传。
《八女投江》曾在第十一届“中国艺术节”中获“文华大奖”。该剧由两幕构成,每一幕又各由三个情境链接。作为《红色娘子军》创编理念的一脉相承,该剧很好地处理了三对关系:军事动作和芭蕾风范的关系、剧中“八女”的人物共性与个性的关系、抗日战争的叙述主线与日常生活叙事的关系。
《闪闪的红星》已应邀参加今年的“全国舞蹈展演”。该剧也由两幕构成,每一幕各有三个情境。在处理军事动作和芭蕾动作关系方面,《沂蒙》与《闪闪的红星》类似。只是在《闪闪的红星》中,编导是以成年后的潘冬子(舞剧首席)的视角来结构其成长过程中的“心路历程”;而在《沂蒙》中,编导是在客观视角中表现英嫂(舞剧女首席)“乳汁救伤员”和“冰河扛浮桥”的义举。
从表现形式看,《沂蒙》中的“胶州秧歌”女子舞蹈与《红色娘子军》中黎族“钱铃双刀舞”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说,通过民族民间舞打造中国芭蕾风格是一种创作理念的传承,那么,《八女投江》中多位女战士各自演述的“发散式结构”、《闪闪的红星》中潘冬子追忆自己心路历程的“主观视角”,已同步于当代芭蕾舞剧“心理描写”的表意追求,开拓了表现空间。
剧作家阎肃在谈及自己的艺术追求时,曾将“风花雪月”重新解读为铁马秋风、战地黄花、楼船夜雪、边关冷月。这种“风花雪月”,也应是革命历史题材芭蕾舞剧的审美追求。
诠释民族精神和中国气派
深化对现实生活的表现力度,已成为中国芭蕾创新的第一推动力。近年来,中央芭蕾舞团在增强创造之力、创新之力、创作之力上下功夫。创作者在现实题材的真实性、典型性、引领性方面精心打磨——追求细节的真实,创造时代的典型,把握精神引领的正向。《鹤魂》《敦煌》《花一样开放》作品的相继问世,体现出这方面的骄人成果。
创演于2015年的《鹤魂》,分为《青春的旋律》和《青春的礼赞》两幕,表现了当代青年的逐梦故事。舞剧女首席梦娟的原型是歌曲《丹顶鹤的故事》中的主人公。“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用芭蕾表现“丹顶鹤”,让人不禁联想到芭蕾史上经典的“白天鹅”。不同的是,《鹤魂》表现的不是“小爱”,而是种“大爱”,是那位叫徐秀娟的女孩对生态保护倾注的爱。两年后,芭蕾舞剧《敦煌》创演完成,剧中男首席吴铭的原型是敦煌第一代文物保护工作者的代表常书鸿。我们欣喜地看到芭蕾对于“敦煌舞姿”的呈现,剧中首席“飞天”的动态形象是点睛之笔,而壁画造像中的形象以不同方式“跳”进作品,使人感叹这是“真正的芭蕾”,更赞叹这是一部“真正的中国芭蕾”!
创演于2020年的《花一样开放》演绎了乡村志愿者何琳远赴苗乡开展脱贫攻坚的故事。作为芭蕾舞剧的表意手段,该剧苗族舞蹈的造型风格天衣无缝地融入芭蕾的叙事表达中,而不是将其作为常见的插入性舞段。《敦煌》和《花一样开放》带给我们的欣喜,在于“敦煌舞姿”和“苗族舞蹈”与芭蕾的水乳交融。可以说,《鹤魂》《敦煌》和《花一样开放》都是现实题材的舞剧佳作,一部比一部成熟。
正是这种从创编理念到主题内涵的薪火相传,以及对现实题材创作的孜孜以求,形成了别具一格、自成一派的中国芭蕾,在培根铸魂、明德扬善方面发挥着积极作用。运用芭蕾语汇讲述中国故事,诠释民族精神、中国气派,中国芭蕾正以更自信的姿态出现在国际舞台、世界目光中,优雅而唯美地走入观众的心。
(作者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