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宝”中,打开“生命的戏剧”

2020年07月30日 10:54    来源:新华日报    冯圆芳

  今人能够体会曹植与洛神的爱情吗?也许可以。打开文物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以下简称“国宝”)第三季第一集,东晋顾恺之名画《洛神赋图》以局部放大的方式,使观众们跨时空“浸”入了这个爱情故事的起点:设色绢本上,山川草木间,曹植和随从们停驻洛水之滨,衣袂飘飘,神情恬适。旁白解说词里,“黄初三年,曹植自洛京东返封地”的历史坐标刚刚确立,“此时,一阵微风吹起,恍惚之间,有位伊人映入眼帘”就迅速地将叙事视角收窄于“小”。解说语调明显变轻、流露惊诧之情,观众的屏息以待里,洛神逦迤出场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又如云笼月、雪回风般朦胧……原来,所谓的人神之恋,不过是你我都曾体会过的“金风玉露一相逢”罢了。

  豆瓣评分9.4分,刚刚热播完毕的“国宝”第三季精选了来自18家博物院馆的25件稀世国宝,从不同侧面展示了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中华文化刚柔相济、生龙活虎的万千气象。“国宝”为何如此火爆?精巧的短剧集,8K技术所呈现的文物艺术细节,以及三维采集技术、微痕提取技术、变焦换轴带来的画面的丰富性、故事性固然是重要原因,但更根本的恐怕仍是“将文物复归于‘生命’”的打开策略。掸去时光的尘埃,凝固的生命重新鲜活,其真实的悲喜映照着人类永恒的命运,“国宝”于是接通了文物与今人之间的心灵通道。

  王羲之《兰亭序》一集,疏影横斜的宣纸上,儒雅飘逸的行书字体伴着“我”的吟咏次第落于笔端,曲水流觞的快乐多么真实,“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宿命又是人生注定;三维技术展示下的敦煌飞天,向上、升腾、起舞,路遇身生双翼的天使,邂逅乘愿西飞的羽人,在浩大的天空和自身的曼妙丰姿里体会生命的欢愉;《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一集里,镜头次第扫过那些朴拙的线条所镌刻的人物:悲叹“《广陵散》于今绝矣”的嵇康,穷途痛哭的阮籍,酣畅醉卧的刘伶……不朽的“六朝模范”身上原来寄寓着人们对纯真生命的恒久渴望,这一切唤起当代观众的深深共鸣。不使用太多的学术语汇,没有文博学者的出镜“跳戏”,整部纪录片的画面甚至很少游离于文物之外,最大限度地保持了“我”与文物、与生命的凝神静观。

  导演杨德昌曾说,“电影发明以后,人类的生命比起以前至少延长了三倍。”文物之于人的意义又何尝不在于此?居于“有涯之生”,我们渴望拓展生命的宽度,洞窥历史的奥秘,而那些经历了折戟沉沙、时光磨洗,在今人面前显得斑驳、破碎乃至拙笨的国宝中,恰恰蕴含着最惊心动魄的“生命的戏剧”。

  “国宝”第三季中,这种戏剧最突出地体现在讲述青州龙兴寺佛像的一集里。“初生的她,拥有一张圆脸,笑得像个孩子”,这是多么明眸善睐、巧笑倩兮的容颜!然而,笑容里也掩藏着一丝哀伤:曾经鲜红的袈裟褪为淡红,石质的身躯被严重损毁,手掌破碎,面容残损,诉说着时光的无情与暴虐。在这里,文物的命运与人类的命运形成了微妙的“同构”。如何看待这种“生命的戏剧”?“国宝”给出了教科书级的回答:我们哭着降临世界,却可以笑着走向永恒——生命的执著、坦然与无悔,便都蕴含在这句箴言中了。

  由于带着“人类早期的童年气质”(宗白华语),再加上时代阻隔、审美趣味嬗变所造成的认识障碍,现代人与文物、国宝的相亲相近之路并非坦途;而另一方面,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求,又使人们对中华国宝充满了探寻的兴趣。在这样的背景下,“国宝”系列不仅创新了文物类纪录片的打开方式,亦对观众充满启示:当面对凝结着古人生命、心血的伟大造物时,比起系统的文博知识、艺术史知识,葆有一颗真诚、澄澈的“素心”可能更加重要。唯有以素心来亲近、想象和共情,文物所承载的一切才能重新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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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郭博文 )

从“国宝”中,打开“生命的戏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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